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编者按返朴:你说过“我能活到现在,现在的队友功劳最大”。能具体展开说说吗?家人的关心和社会的帮助对你来说分别起到了怎样的作用?受访者:很难说社会的帮助有什么作用,我毕竟也没有跟很多人讲过我这种情况,打过一次自杀热线也没有得到什么帮助,所以社会上对我的帮助我个人认为可以忽略不计。直接帮助我的基本上是我的医生,包括心理医生和心理治疗师都特别棒。我看心理医生和治疗师看了三年,他们真的带给我很多对世界、对自己人生的不同看法,他们教导我怎么应对情绪波动,其中对我最有效的方式就是及时寻求家人和朋友的帮助,寻求最亲密的人的帮助。我现在的队友是一个超级善良的人,有的时候我甚至觉得他过于善良了。怎么说呢?我们两个人在有共同爱好的情况下却有不同的处世方式。我是一个精益求精、做事情求完美求快的人,而他是一个比较放松,更愿意寻找快乐的人。他是我首先会求救的人,如果我情绪不太对头,自杀的念头又起来了,或者说自杀的闪念闪得有点过于频繁,他是我第一个会伸手求助的人。我会告诉他,好像有点不对,我们有时间可以谈谈或者做点什么?他马上就会付诸行动,会改变自己原先的计划,看看怎么样对我最有利。最重要的是,他会倾听、会参与。我现在没有严重到马上会采取行动之类的程度了,偶然有一些不好的念头,跟他聊聊或者出去走走,甚至来一次我最喜欢的自驾游,很多事情就烟消云散了。所以说身边有这样一个人是很让人放心的,在今年心理评估的时候,我对心理医生说有了他我很自信,可以很好地自我管理。我第二个可以去求助的是我闺蜜,我们俩从生下来就一起长大,到现在互相特别理解。上次被抢救过来后,医院是把我送去她家的,在她家我可以自由自在,我对她是毫无保留地信任,她也毫无保留地会帮助我。所以,这两个人就是我的生命线。返朴:有报道说李玟的婚姻家庭早就出现了一系列问题(丈夫出轨,并且有消息说今年1月份已经面临婚变),以你对抑郁症的理解,李玟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自救的可能吗?如果允许时间回头,你会给几个月前的她和她家人(比如她母亲)怎样的建议?受访者:这个太难了,实话说我不知道能给她或者她家人什么建议。我确实也是这么过来的,我的自杀,虽说不能归罪于婚姻破裂,但那也是一个推手吧。感情是很难说清楚的事情,有的时候放手是最明智的选择,虽然看起来你放手好像是给了对方更多的自由去滥情,但实际上何尝不是把自由还给自己本就应该自由自在的灵魂?这多好啊!实际上离婚以后再往回看,觉得自己当时的执着是没有太大意义的,我离婚以后的成长历程,可以说挣脱了束缚,生活得无拘无束,非常地惬意。返朴:你说自杀热线不管用,能否具体解释原因?等待时间过长可能是其中一个原因,还有其它原因吗?“第一时间找到人倾诉/帮助”对于所有抑郁症患者都很重要,你认为社会上是不是可能建立起一种比热线更好的机制?或者是只能提醒抑郁症患者需要自己提前建立保护措施、以便于随时可以找到人倾诉?受访者:我打自杀热线的时候用的还是以前那种电话号码,不是现在这种988(编注:998是美国联邦通讯委员会指定的自杀干预热线)的快捷格式。人已经到了想去打这个热线求助的时候,还要去拨打若干位的号码,那本身就是一个很不便很不友好的设置。现在的988我觉得非常好。我不知道现在等待时间有多长,当时我打的时候等了四十多分钟还是没有等到人。我建议所有的抑郁症患者一定要看心理医生和心理治疗师。在美国,他们真的非常专业。可能有人会说,找人聊聊天就要花那么多钱,不值。实际上不是的,你会发现是很值得的,他们会分析你,同时和你一起找到适合你的应对方法。比如一开始他们希望我做常规的小组治疗,我坚决不愿意参加;后来他们了解到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骄傲心理,让我不可能向陌生人吐露自己心里的看法,只信任少数最亲近的人。基于此,两位医生和我一起找到目前这个对我来说最适用的方法,就是把我最信任的那两个人设定为我第一时间求助的人。三年心理治疗,”毕业”的那一天,心理治疗师给了我一本书,名字是 Wherever you go, there you are(“此心安处,便是吾乡”)。我其实也没怎么看这本书,只是这本书的书名好像就已经给了我一种启发,要注重你已经得到的一切和取得的成就。三年心理治疗,我得到的最大的收获就是清楚认识自己,并且要做好颠覆对自己的认识和对周围的认识。最重要的是,不要指责自己,你走到哪一步,有自己的原因,也有你家庭的因素,还有社会的因素。医生让我放下的最大包袱就是我不是别人的包袱,我不应该责备自己做了什么或者没做什么。如果我遇到困难,要知道求助,要知道你周围的很多人都是很愿意帮你的,这就是我现在用来控制自伤自杀念头的一个有效的办法。自杀念头出现的时候我会自己评估一下,它是一闪念呢还是有想法了?如果只是一闪念,我就安之若素不管它;如果稍微严重一点,我就会看看自己能不能抑制住。如果我感觉到自杀或者自杀的念头有些严重了,或者出现得比平时频繁,那我第一时间就会求助。返朴:你现在生活和工作都在美国,就你的观察,中美两国社会上对于抑郁症患者的看法有何不同?两个国家中,抑郁症患者自己对于这种疾病在社会上的观感有不同吗?比方说,是不是在中国会更忌讳谈论自己的病情?我注意到你似乎不太刻意回避自己的抑郁症?受访者:我印象中,大部分中国人对抑郁症的看法还是想不开了、钻牛角尖儿、矫情、吃多了没事瞎“作”。所以在这种环境下,抑郁症患者肯定会比较忌讳谈自己的病情,甚至跟别人说自己有抑郁症好像都是一件很羞耻的事情。在美国,大家不忌讳谈抑郁症或者其它的心理疾病。我首次听到一个同事说自己有焦虑症的时候还有些惊讶,后来见多了也就处之泰然了。去年新雇的一个同事还说,搬到这个城市约不到心理医生,因为他需要定期评估;还有同事说,约了和心理医生远程视诊,要借隔壁的空屋用一下。可见,他们说自己的心理问题和看心理医生,就和我告诉大家明天我要去作乳腺癌筛查一样,都很坦然。返朴:现在你还会害怕自己的自杀倾向吗?平时会刻意回避去回忆往事吗?接受本次采访对你来说是一个痛苦的过程吗?受访者:现在我对自己的自杀倾向还是有一种轻度的恐惧感,但是心里明白这个自杀倾向目前是可控的,而且我有控制的方法,所以对这一点我是很自信的。但是如果有一天,我发现目前这种控制方法已经不管事了,那我肯定第一时间去看心理医生。我仍然会去避免回忆比较痛苦的往事,有的时候也不一定是刻意的。带给我最大痛苦的人,我很少会想起来,这么多年很少会出现在我的回忆里,做梦都极少会梦到,这也许是我自己的一种规避伤害的方式。接受这次采访没有很痛苦,还行吧。返朴:在我所有的提问中,有哪些问题显示出我对抑郁症患者有误解甚至是偏见?受访者:感觉还好,有些问题是有点直接,很多年来都没有人这么直接问过我了,除了我的医生以外。不过没关系啦,我也希望能够帮到别人。
出品:科普中国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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